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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度人物 父亲悬赏百万寻凶:我会找到走不动的那一天

2017-04-18 来源: 北青深一度 原文链接 评论0条

记者/刘汨

编辑/宋建华 李显峰

深度人物 父亲悬赏百万寻凶:我会找到走不动的那一天 - 1

深度人物 父亲悬赏百万寻凶:我会找到走不动的那一天 - 2

△陈义抚摸着女儿和外孙生前的合照

深度人物 父亲悬赏百万寻凶:我会找到走不动的那一天 - 3

陈义蹲下去,把手凑到女儿的鼻孔前,她躺在血汪汪的地板上,一动不动。

这是陈义和女儿陈晓昱的最后一面。他没再参加那场长达三个多小时的尸检,那天晚上,法医点验着陈晓昱身上的一个个伤口,一共80多处,在她儿子刘琛的尸体上,脖子那儿有4处伤口。

母子在家中遇害。这起发生在2008年的凶案,一度打破内蒙古凉城县的平静。九年过去,陈义试着用自己的办法,去寻找那飘渺无踪的凶手。他把希望寄托在科技上,努力学习着曾一无所知的DNA知识;他也找过“算命先生”,痴想着得到一个凶手身份的答案。

有时候,陈义觉得一切都是无用功,但他就是放不下。他甚至在警方悬赏的基础上追加一百万元的悬赏。如果哪天案子真的破了,他就把房子卖了兑现承诺,再去女儿和外孙的坟前痛痛快快的哭一场。

他要向别人证明自己从没放弃,也需要个地方,寄放对女儿和外孙的思念。

一对母子的死亡

内蒙古凉城县。2008年1月15日,腊月初八,陈义去老干部活动站看人下棋,临近上午11点才回到家里。

事后他知道,女婿因为联系不上陈晓昱,在10点时曾来过电话,而女儿在8点半时还和姨妈通过电话,这个区间也被认为是凶案可能发生的时间。

陈义和女儿住在斜线相对的两栋居民楼里,离了不过50米的距离,两人平日在阳台上就能招呼喊话。那天回家时,陈义也从女儿楼下路过,没看出什么异样。不久,老丈人打来了电话,“昱昱出事了。”

陈义从阳台看见,警车已经围在了女儿家楼下,他跑到了对面的五楼。推门进去,陈义觉得眼前的房间有些陌生,好像从没来过这里。

女儿陈晓昱侧躺在餐厅地上,身上的睡衣被鲜血浸透,只有两个肩膀还留着原来浅白的颜色。陈晓昱脖子下面也积着一大滩鲜血,其余的血迹则像是被踩踏后延伸到各个房间里面。

陈义蹲下去,试着把手伸到女儿的鼻孔前,停了几秒,心里念着:“没了,没了。”

他跟着走进卧室,4岁的外孙刘琛已经被送去了医院,床上枕头的位置又是一大滩血迹。

陈义有点恍惚,他突然想起了妻子杨美兰,又赶紧回了自家。妻子原来就有神经衰弱的毛病,陈义不想让她知道女儿的事情。

可还是晚了一步,杨美兰已经看见了楼下的警车,她连问了几遍怎么了,陈义不吭声,杨美兰哭号起来:“就是昱昱的事情!”

凉城不大,一对母子在家里被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县城。陈晓昱的同学董强看见一辆辆警车开进医院,也跟进去瞧,正看见陈晓昱的丈夫坐在台阶上抹泪。

临近中午时,马芳从丈夫的口里听说,发小陈晓昱死了,她不信,打电话过去,两个号码都是关机。

陈晓昱和刘琛的尸检在当天晚上进行,陈义没有参加,他在医院照顾精神接近崩溃的妻子。医生想注射药物,陈美兰的身体抖个不停,试了几次都没成功。

陈义的大哥作为家属代表见证了尸检的过程,他记得是从晚上9点开始,一直持续到了零点过后。

法医一处处清点、丈量着陈晓昱身上的伤口。陈义的大哥也跟在旁边数着,最后两方数字相差无几,都是80多处。其中脖子上19处,肚子上30处。而4岁的刘琛,只在脖子上有4处伤口,气管被割断。

在陈义后来拿到的法医鉴定书上,陈晓昱和刘琛的伤口符合锐器伤的特征,死因为锐器致失血性休克。

深度人物 父亲悬赏百万寻凶:我会找到走不动的那一天 - 4△陈义回到女儿遇害的居民楼下,女儿家的窗户上蒙着厚厚的灰尘

让人羡慕的她

像很多凉城的人家一样,陈义家也是自祖辈由山西“走西口”迁居到了这里。陈义从读书、工作再到成家,所有的轨迹都没离开过这座县城。

虽然两个孩子都是女儿,陈义没什么不满意的,尤其是大女儿陈晓昱,好像和自己更像。“性子都是温温的,也跟我一样喜欢舞文弄墨。”

陈义一辈老凉城人的交情也延续到了下一代身上,董强从上学起就是陈晓昱家的常客。他俩玩在一起,直到成年之后,董强要去当兵,陈晓昱在家里为他饯行。出事前几天,两个人又在一起打麻将,才考下驾照不久的陈晓昱盘算着,要买辆红色的QQ轿车。

分别9年后的今天,马芳用时下的名词“闺蜜”形容着和陈晓昱的关系。她见证了陈晓昱的恋爱史。在中学时,她就和多年后的丈夫有些亲密,两个人一起买零食、逛街,大学毕业后又回到县城工作,不久就结婚生子。“她的每一步好像都要比同龄人快上几步。”

连妹妹陈敏都有些羡慕姐姐,“她聪明,运气也好,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家里的长子,爸妈吵架了都是她出面劝劝。”

陈晓昱婚后生下了儿子刘琛,名字是陈义起的。“琛”字,既是自己姓氏的谐音,又有“珍宝”的含义。

小家伙懂事很快,到四岁的时候,在街上看见马芳,已经会喊“阿姨”。他也知道姥爷陈义爱喝上几杯,每次一起吃饭,外孙刘琛先把陈义的酒盅放在桌上,叫着“姥爷喝酒”。

马芳挺佩服陈晓昱为儿子做的打算,当自己工作后还过着“月光族”的生活时,陈晓昱也已经开始跟着别人购买理财产品。她跟马芳说,想为了儿子以后的学业多攒下些积蓄。

“她对自己的生活倒特别节俭。”马芳听说,到出事前不久,好朋友才“狠心”给自己买了件1000多块钱的大衣。

陈晓昱和丈夫都要上班,平日里照看刘琛的总是姥姥。但在2008年初的那个冬天,因为儿子连着几天感冒,陈晓昱怕传染给老人,便请假在家照看孩子。

陈晓昱出事的前一天,马芳遇见她带儿子出门,开玩笑说:“去哪啊?也不到我那里去玩。”

那天中午,陈晓昱也去了父母家里。内蒙冬季的寒冷让母亲有些气喘,她熬了些冰糖梨水送去。

陈义正在屋里看电视,没太在意女儿说了些什么,陈晓昱好像待了不久,就念叨着儿子还一个人睡在家里,匆匆离开了。

学着去寻找凶手

陈晓昱母子遇害,一度打破了凉城的平静。包括董强、马芳在内,与陈晓昱关系亲近的人都曾被公安部门传唤协助调查。一些人被要求采血、采集指纹,甚至接受测谎。

陈义也被叫去采血,他看着指头被扎破后往采集板上一蹭,有些不明就里这是在干嘛。听说与破案有关,陈义提起了精神:“蹭这么点血能干嘛?要是能破案,把我这一条大腿弄去都没事。”

办案人员只好跟他解释,这与采血量的多少无关,陈义也第一次听说了DNA这个名词。“说是分辨人最关键的特征,全世界70多亿人都不会重样。”

据一位当年曾参与侦破的办案人员透露,在陈晓昱家现场找到了三种鞋油和三把鞋刷,怀疑是行凶者“骗门”时所用,此外就是在卫生间洗手池附近提取到的嫌疑人DNA。在当年的媒体报道中,仅包头市的一间实验室,就为该案的107份血样进行了DNA比对。

开始每隔一个星期,陈义就要往专案组跑一趟,问问都做了哪方面的工作,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破案。半年之后,陈义还是没等来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
陈义开始把希望寄托在曾经陌生的DNA检测上,如果这是关于凶手身份独一无二的证明,自己也许该对这多些了解。年近花甲的陈义,开始一次关于DNA的学习。

“总该多知道些吧,我去公安局问情况,也想问的时候说到点子上,人家才愿意多跟我聊聊。”

陈义不断把和刑侦、遗传基因有关的书籍买回家里,上学时,他化学不错,也相信这样的底子能让自己更快地了解DNA的奥秘。

可他觉得受了情绪的影响,理解能力正不断下降,有的地方就是怎么看都不懂。“也没人能教我,那就换本书,也许能从别的地方找到答案。”

陈义还想从网上找来更多的资料,他让陈敏帮着弄来个二手笔记本,从打字开始学起。但怎么练习都学不会连续的输入,就一个个字的打,搜罗打印出来几百页与DNA有关的内容。里面有些专业的英文单词,实在找不到正确的译法,这是陈义最苦恼的。“实在理解不了,把单词当做一个符号跳过去。”

陈敏曾听父亲说过,当年家里穷、想争口气,就拼命的读书,她好像看见了父亲过去的影子。“都有点钻牛角尖了。”

这样的努力并非全无用处,陈义弄明白了,因为现场提取的DNA不甚理想,检测和比对可能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;女儿陈晓昱被害时,虽然手里抓着几根头发,但因为没有毛囊,所以没法用来提取DNA。

每个月,陈义还会去一次县公安局问一次进展,他更多的问题针对DNA的检测提出。看过那么多书,他明白有些证据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模糊,但来自DNA的佐证不会改变。“我不会强人所难,但希望把DNA的比对进行下去。”

陈义的希望来自于家里电视常年不会更换的法制频道,里面有一次次成功的案例出现,凶犯逃脱多年后,最终在再次犯案时,通过DNA的比对被确定了罪行。“那些案子十几、二十年都破了,我这个才刚九年。”

深度人物 父亲悬赏百万寻凶:我会找到走不动的那一天 - 5△陈义收集了很多对破案有用的书籍和资料

被欺骗的求助

出事之后,陈义总会失眠,他围着县城一圈圈走着。陈义的出现像一个“开关”,打开了人们关于那桩悬案的记忆。

关于案件进展的问题一个个抛过来,陈义还能应付,但妻子杨美兰始终没有恢复,她害怕人们提起这事,终日躲在家里不再出门。

陈敏不想让父母处在这样的环境里。两年前,她把陈义和杨美兰接到了呼和浩特,名义上是帮自己照看孩子。

这断不了陈义的努力,他还是埋头在自己购买的那些书籍和材料里,有时也会去“反映情况”。陈义知道,递上去的材料多数会反馈回省里、县里,他看重的是每次递交时登记自己身份信息的过程。“一次次都记着呢,会让他们知道我没有放弃。”

在这期间,陈义遇到了一些想要“帮助”自己的人。

有的承诺,给些钱就能帮他把案子发到报纸和网上、扩大影响。陈义起初不信,看身边有人做了,才跟着交了几千块钱试试。自那之后,他却再没联系上答应帮他登报的“好心人”。

陈义还遇到过保证帮他找到凶手的“算命先生”,几百块钱递了过去,得到答案总是“今年你光景不好,明年凶手就会被找到了”。陈义醒过闷来,再遇到这样的人,就要求直接说出凶手叫什么、在哪儿,对方立刻没了言语。

每次奔波后回来,陈义筋疲力尽。“也许那凶手已经因为别的案子被枪毙了。”,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,他把这当做安慰自己的借口,不能当真。

曾经有人建议陈敏用“更激烈”的手段给案子扩大影响,陈敏不觉得这样有用,也没告诉父亲。“我爸的性格太温和,这样的过程,对他会是一种折磨。”

九年时间里,陈义有过几次短暂的喜悦。两年前,他看很多案例嫌疑人都是在过年回家时被抓获,就建议公安局再发一次悬赏通告。通告发出,真的有人来提供线索,只是最后被证明是一场误会。

还有民警跟他透露,有一年“神探”李昌钰来内蒙参加活动,专案组特意赶到机场向他寻求帮助,李昌钰建议他们从案发现场的鞋底纹路着手。“但咱们的鞋子纹路出厂时大多没有备案,这方法并不适用。”

深度人物 父亲悬赏百万寻凶:我会找到走不动的那一天 - 6△陈义去女儿和外孙的墓地祭扫

一个人的痛苦

陈义曾经有不少朋友,出事前时常聚聚。他爱喝酒,一斤下去没什么事情。女儿和外孙离开后,陈义一段时间还总喝酒,但一喝就哭。他怕被人们当成“祥林嫂”,不敢再轻易举杯了。

有人拉着他出去旅游,陈义从来不答应。他只想说案子,但知道别人多不爱听,所以躲着他们,连家里的聚会都很少参加。

才64岁的年纪,高血压、肺气肿这些毛病早早的找上身来,陈义不太敢想更远的事情。他在警方悬赏的基础上追回一百万元的悬赏。如果哪天案子真的破了,他就把房子卖了兑现悬赏,再去女儿和外孙的坟前痛痛快快地哭一场。

即使离开凉城,杨美兰的情况依然没有太多改观。她依然不愿意出门,精神也经不起大女儿的事情再被提起。她的眼神大多时候直愣愣的没有光彩,没有征兆的坐在那里哭泣。

父亲拼命地寻找答案,母亲则极力躲闪着旧事重提,陈敏觉得自己成了最纠结的那个人。她有时候更愿意待在单位,而不是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家。

陈敏组建了自己的家庭。之前旁人介绍过几个凉城本地的小伙子,但知道她家的事情就都没了下文。陈敏最后和一位单位的同事结婚,她也把这看做一次能给家里带来欢乐的努力。

陈晓昱遇害后,马芳添了一个习惯,回家后第一时间就要把门反锁。说不清什么原因,她逐渐远离了那些她和陈晓昱共同的朋友。有时路过陈晓昱家楼下,马芳还习惯抬头看看,那几扇窗户常年没人打扫,蒙上了厚厚的尘土。

今年春节时,几个老同学又聚在一起打麻将,董强想起了陈晓昱要买的那辆QQ汽车。“要是到了现在,她早开上更好的车了。”陈晓昱遇害周年,董强看到,有的同学会发出一条朋友圈,没有更具体的表述,只说这是“特殊的一天”。

四月的一天,陈义又回到凉城县,他先去了公安局。当年办案的普通民警如今已经是刑警队的教导员,办公室的门上还贴着“1.15专案组”的字样。

两人的交谈还是围绕着是否有新的线索出现、DNA比对是否有进展开始,教导员宽慰陈义,他们没有放弃追查,现场也一直被封锁,说不定哪天技术进步,又能从那里提取到新的线索。

陈义还回女儿和外孙坟前看了看,他有时候觉得,自己做的这些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途,就像在坟前烧的纸钱,只是寄托思念用。

县城外的山坡上,因为去世的人年纪太轻,这里立着两座无字碑。陈义站在无字碑跟前,念着每年都要在这里重复的那句话:“我没有放弃,我会努力到走不动的那一天。”(注:董强、马芳、陈敏均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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