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内心孤傲的人而言，每一次进医院都意味着屈辱

村上春树的小说《1Q84》中的女杀手，像供奉神殿一样，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的身体，确保每个筋骨的灵活，每个脉络的通畅。我看完会心一笑，相逢的人注定会相逢，哪怕是在书里。我平日也这样照顾我的身体，保持锻炼，烧烤油炸奶茶这些食物，极少出现在日常饮食。除了跟他人就餐会从众，自己私底下偶尔放纵，也不过是吃碗童年记忆中美味的臭豆腐，或者麦当劳。但是，却仍然不可避免地会跑医院。

早餐基本“不食人间烟火” 无油无盐

记得高一快结束临近放暑假，六月末的武汉潮湿闷热至极。有天早上起来，突然感觉小便不适，离开厕所立刻又得去，还带有轻微刺痛。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，如临大敌，那会住寝室，又觉得很尴尬，不好意思跟室友询问经验或者讨论。

自己独自去了医院，碰到一个同龄女孩跟她妈妈刚从诊断室出来，四目交汇时的那种尴尬，就像两人都是来看什么见不得人的病。

女医生脸上既没有热情也没有冷漠，一边询问个人信息，一边盯着电脑实时输入，然后看向我，问哪里不舒服。我陈述完后，她问，有没有性生活？

那会还是处女的我很懵，虽然听班上男同学讲段子开车，我能很快get到笑点，但面对陌生人实在说不出口，只是摇头。心想，怎么问这么私密的事？医生还是面无表情，说没什么大问题，天热导致的尿道炎，吃点消炎药，夏天穿纯棉内裤别穿尼龙质地的，紧身裤也少穿。

听到“尿道炎”三个字，感觉自己像是良家妇女被日寇给猥亵过一样，那么私密的地方受到侵袭，竟还是因为平时紧身裤穿得多。果然，吃了消炎药隔天就好了。

高中时 穿衣打扮就不像好女孩了

大学毕业那年，去了广州工作，又是一座潮湿且闷热的城市，为了解暑，在一家带泳池的健身房办了卡，有天游完泳在那儿蒸桑拿，没隔着浴袍，直接坐在了木板上。回到家换上睡裙，突然下身感到一阵无法忍受的奇痒，男朋友立刻带我去挂急诊。

当我躺在病床上，进来一个男医生，我立刻要求换女医生。隔会进来的女医生叹着气，说本来她换班准备下班的。她让我张开双腿。那会性经历已丰富的我，面对陌生人，即使是同性，还是有种像被大众广众之下扒开示众的屈辱感，她一边让我放松别紧张，一边把扩阴器往我身体里塞，我本能排斥，反而更紧张了。医生只能做罢，直接用棉签取分泌物检验。

晚上的医院没什么人，我躺在病床上等结果，男朋友在走廊焦急等着。然后我清楚地听到，女医生在办公室跟女护士们讨论着我的身体的某个器官，我很想跳起来过去跟她们说，你们她妈得有病吧！

检查结果出来了，急性细菌感染，医生给我用了外喷的药水立刻就见效，没有任何不适。女医生让我自己在家观察一下，隔天再来复查。

复查那天，妇科的诊断室外坐满各个年龄阶段的女性等待叫号，大多数看上去都老实巴交，不像我这么花枝招展。复查后，没有任何问题，医生说再给我开点妇炎洁，以备平时不时之需。自小在电视上常看的广告，中年妇女才用的药，对于心理年龄还一直停留在十七八岁的我来说，还是很抗拒。我跟医生说，不需要谢谢。

很小的时候，我以为爱情都像《还珠格格》里那样热烈和纯洁，以为男女之间只止于接吻，然后关灯睡觉。当我长大了，知道男女还会不穿衣服做那种事，我当时特别害怕会长大，简直想要自杀。初中军训时，看着女同学们都脱成裸体集体冲澡，我只能选择穿着军训服直接和衣而洗。

有时坐在公交车上，看着目之所及的中年男女，一想到他们都做过那种事，我就奇怪他们怎么还好意思出门坐公交，难道一点不觉得羞耻和尴尬吗？尤其不理解，为什么成年妇女们都喜欢肌肉猛男，肌肉一块块好恶心。

我甚至在家，都不敢正视我的父母，知道我是他们做过那种事才出生的，我觉得我快被吞噬了，睡觉都做噩梦。等我长大，自己也成为“饮食男女”其中的一员，不知道是羞耻心没了，还是这压根就没什么可羞耻。我比其他人更坦然，段子讲得比谁都溜。

女性二十五岁就开始走向衰老，要想抵抗岁月，钱和爱情，至少得有一样。把太多的时间都花在自我成长身上，独身久了，想到要跟另一个人长时间相处就觉得后怕。所以这几年平均下来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得单身三百六十天，缺乏性生活肉眼可见的衰老，怕冷。

最近去中医院，想开点艾灸做做。问诊医生问我哪里不舒服，我说常年没对象，需要补补阳气，医生也忍不住笑了。

现在P照片都得用上“去皱”功能了

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，但我长大的过程，就是逐渐发现，孩童时的一切美好，都会变得毫无浪漫和纯洁可言。尽管觉得混蛋，但我能理解，当李傲把心中的白月光胡因梦娶回家，看到她也会在马桶上因便秘而胀红了脸，那一刻的幻灭感。

生活就是吃喝拉撒睡和柴米油盐，每个人都逃不脱，由此延伸出的一切，大多数都既乏味又无趣。而身体无论怎么保养和爱惜，都会随着衰老而出现各种毛病。

每次进医院，给我的感觉都是一个天性孤傲的人，瞬间变成了衰到扑街的动物，无论你有着怎样的思想和灵魂，最终所借助的这副肉体和所有人一样，在医生眼里毫不特别，并且有时他们还会不耐烦。

当你把自己交付给医生，那么你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。医生能从你身体的一切不适中，拼凑出你的饮食习惯和日常生活。对于内心孤傲的人而言，每一次进医院都意味着屈辱。如果有天，我也会衰老到躺在医院连排泄都需要他人帮助，按照我的性格，肯定会选择死了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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