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生孩子撞上疫情，她们需要闯多少道难关？

撰文 / 训仔

采访 / 训仔、家昊

这两年来，原本的生育经验似乎不够用了。

疫情期间怎么产检？疫情期间的待产包要准备啥？疫情生娃陪护该选谁？孩子的纸尿裤买不到了该怎么办？......

这些问题，如果不结合产妇所在地的防疫政策，很难得出具有指导意义的答案。生育的不确定性，被疫情放大。而决定生育的人们，他们的生活被层层嵌套的不确定性影响。

《产后调理院》

在疫情期间生育，我们可能会面对什么？

氢商业联系到三位来自不同区域的妈妈，一起聊了聊她们的生育经历和已经被改变的生活。

要去黄码医院吗？

特殊时期撞上特殊情况，待产孕妇是否能得到及时的救治？种种类似担忧下，黄码医院出现并成为一些产妇的兜底选项。但对它，部分产妇心里也有顾虑，画扇就是其中之一。

怀孕 39 周的画扇 2 月 13 日去单位请产假，已选好心仪医院的她那天心情很放松，和同事一直开心聊到了六点。回家路上，老公提了一嘴，" 公司好像出状况了，叫不在公司的都回去做核酸 "，她也怎么没放心上。

结果一小时后，疾控中心的电话就打到了老公的手机上，叫他和家属都先不要出门。

第二天，画扇得知，有位确诊员工的办公室和自己老公的办公室很近。

老公会不会已经感染上了？我们家要怎么隔离？这下要怎么生孩子啊......

无数种担忧向她涌来，14 日，她在家收拾好包括两个大箱子的待产包，打了十多个电话。这些电话分别流向社区、亲戚、朋友，画扇想要了解到隔离的时间，并迅速制定出自己的计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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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后社区给出了答复：

她要隔离 7 天，而她老公属于次密接，需要在 2 月 17 日离开家去集中隔离。如果在隔离期间生产，她需要去黄码医院。

" 黄码医院 " 通常是指专门为封控区、管控区隔离（观察）人员，以及健康码为红码或黄码人员，提供血液透析、孕妇分娩、肿瘤放化疗、婴幼儿诊疗以及其他急危重症等特殊诊疗服务的医院。

专门设立的 " 黄码医院 " 可以用分开就医的方式阻断疫情传播链，也可以满足风险人员或紧急或特殊的诊疗需求。

但这里也存在一定的感染风险，连医院预检分诊人员都会谨慎评估思考，再决定是否建议病人来此就诊。

画扇心里也纠结过无数次。据她了解，家附近的那个黄码医院本身是骨科医院。而最令人担心的是宝宝的安全——新生儿抵抗力弱，要是在黄码医院感染上病毒，该怎么办？

她决定赌一赌，先不去黄码医院。那几天，画扇除了上厕所和吃饭外，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，就害怕孩子忍不住要在预产期前来到这个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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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月 20 日，门卫收到社区通知，把画扇家的门禁拆掉。那一刻，画扇才松了口气，感觉后面的事情 " 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"。

不过也有一点意外和烦恼。

由于吃了就睡躺了一周，医生提醒画扇胎儿可能有些大。她临时抱佛脚般在解封后走了一万多步，结果 " 暴走 " 后的第二天中午她就发作了。

去到医院，画扇的孕妇档案立即引起医生和护士的高度重视。从入院到躺在产床上，一直有人前来询问她老公的工作地点，提及她应当去黄码医院。她则一直出示核酸结果并强调 " 我已经隔离满 7 天，一直是绿码 "。

回忆起那时的氛围，画扇说：" 现在想起来觉得医务人员真是很辛苦很紧张，因为疫情发生太突然了。但那时我疼得不行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‘不要再折腾我啦’。"

选谁陪产

为了避免交叉感染，很多医院在疫情期间规定只能 " 一人陪产 "。于是，" 陪产选谁 " 也成了个难题。

这个人需要为产妇提供情绪安慰，还要能包揽这些事情：

换产褥垫、帮产妇翻身下床（必须采用正确方法，不然会导致产妇疼痛）、帮产妇擦洗身体、照顾宝宝 ......

家庭中的产妇也有自己心底的衡量。到底是选能够掐着出气的老公？还是选更有经验的婆婆、妈妈？或是花钱请个靠谱的护工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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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有人 " 难 " 却无 " 题 "，根本没有选择。

月亮在生产前得知，疫情期间医院不允许家人陪护，孩子去新生儿科后也不允许探望。而照顾产妇和孩子的任务会交给专业的月嫂。

虽然理性告诉她，医院的月嫂通常会比住家月嫂经验更丰富，但没有亲人陪伴的月亮，心里还是不断打鼓。

担心医院的环境、担心陪护人员的照顾情况、担心自己是否能顺利生产 ...... 月亮把这些忧虑分享给朋友和亲人。结果面对这种情况，朋友和亲人也是第一次，大家都心慌得不行。

总之，月亮觉得分享完后她更焦虑了。

好在最后无论医院环境还是月嫂服务，都给她喂了定心丸。在医院的那几天，细心照顾自己、忙得都没怎么睡觉的月嫂让月亮感觉 "胜似亲人"。

画扇所在地的医院允许有一人陪护，她心里的人选本是老公，后面因这位 " 理想陪护 " 在生产前需集中隔离，她只能让婆婆陪自己前去生产。

为什么不能掐他的手撒气？为什么自己都疼得要死没力气拿手机了，他还老发消息问我生没生？

这些委屈和埋怨在画扇生产时萦绕于心，让她的疼痛和烦躁重了几分。

总缺点什么

产房中婴儿的啼哭象征新的开始，也象征新的麻烦。对一个疫情宝宝而言，" 将就 " 和 " 等待 " 是天然技能，因为种种突发情况下，爸爸妈妈们总会比计划中要 " 缺点什么 "。

大壮 3 月 3 日动的手术，3 月 6 日出院那天，为她做手术的主刀医生被封在小区里出不来了。

后怕的她很快也接到了居家的通知。

而恼人的是，家里提前准备好的待产包不太合适，也不足以支撑她和宝宝使用 2-3 个月。

首先，婴儿奶瓶的奶嘴流速太大了，买不到新奶瓶的大壮只好强行让宝宝适应。奶瓶刷坏了她也买不到，还好邻居支援了一个奶瓶刷。

接着需要将就的，是自己的吃和穿。

上海青、西葫芦、茄子这些换着吃，不太能满足大壮对于月子餐的需求。好在她曾抓住机会抢购了大量鸡蛋、牛奶和酒酿。每天一道酒酿炖蛋或许营养不够均衡，但这能保证大壮奶量充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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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这样，之前的哺乳衣和哺乳文胸就都不合适了。错估了生产对身材改变的大壮，也只有先将就着穿。

最让人紧张的还是缺药。大壮一家有两次紧急求药的经历，一次是宝宝湿疹，一次是她堵奶。好在他们两次找遍各种渠道，都在病情变严重前得到了药品。

" 要是堵奶的那次发烧了，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"

大壮心有余悸。

但也有缺不得、不能将就的东西——钱。

她本打算请 42 天的月嫂，结果因为疫情，这位薪资 26 天 15800 元、工作越来越敷衍的月嫂，在家里待了 72 天。在 5 月 15 日那天，月嫂提出要涨薪：

" 公司给我派了新单，是 26 天 18800 元 ...... 要是你们想我留下，我也可以拒绝派单。"

大壮和老公开始盘算。

房租 6000 一个月、月嫂阿姨算下来 600 多一天（清明节五一劳动节给了双倍工资）、她买菜也花了不少 ......

青椒 18 块 8 一斤、番茄 15 块一斤 .......

钱的源头呢？大壮为了生育，在收入上损失了 20 万左右。她的公司耍了些滑头，合同上的工资比实际工资低，故而生育津贴少得可怜。而大壮的老公 3 月 28 日离职，差点一脚踏空。现在他入职了新公司但还在试用期，工资只有 80%。

很明显，月嫂的涨薪很可能成为家庭财务状况走向入不敷出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于是，5 月 17 日这天，大壮平静地和月嫂说：

" 我们没钱，不好意思，不拦着您发财了。"

《产后调理院》

阿姨关上门离开小区的那一刻，大壮家的" 缺钱危机 "得到缓解，但" 缺力 "的问题又把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
由于老公还在试用期这种需要表现的时段，所以做饭带娃的工作基本都由大壮承担。而此时，她还要准备 5 月底的在职硕士开题。

大壮如此形容：" 人生‘至暗时刻’中的一天，就是早上带娃做饭搞卫生，晚上看论文写开题报告顺便喂奶 ...... 白天我也没法用电脑，因为老公要工作，而我们家只有一台电脑。"

她本以为六月婆婆来了之后会好过一些，可是似乎更忙更心堵了。不仅带娃的工作量没有减少，大壮还要多做一个人的饭菜。而婆婆一有时间就拉着她说二胎的事儿。

她推脱说身体不好，婆婆就回道——过几年就可恢复。可大壮心底清楚，自己的身体很难回到从前。

以前的她是跆拳道黑带，游览过四分之三的中国，还常和老公一起爬雪山、潜水 ....... 那时她的梦想是环游世界。

现在肌肉都不见了不说，还落得一身病痛——腰椎间盘突出、坐骨神筋痛、痔疮、睡眠不足、脸色暗沉、指尖关节炎、玻璃体浑浊、腹肌松弛、腰肌劳损、盆底肌松弛。至于梦想，则变成：

"娃赶紧长大！我赶紧退休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！"

《产科医鸿鸟》

刚生下宝宝不久的月亮，发愁和缺少的是证件。

本计划带孩子回老家上户口的她，一直因为疫情防控回不去，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。而就算能回去，她也对行程有些忧虑：" 我和孩子都没有打过疫苗，出月子后要格外注意防护才行。"

画扇的证件办理同样滞后。在这之外，她还感受到老公在体验上的缺失。

3 月 10 日，画扇的老公终于结束隔离。他打开家门的那刻，画扇正好在给孩子喂奶。

看他进门，她笑着说 " 女儿长得和你一模一样。"

他一边嘟囔着 " 那完蛋了 "，一边快步走过来看女儿的样子。看了会儿他去洗了个澡，才敢从画扇手中接过女儿抱抱。

画扇认为自己老公从回家那一刻起，才进入父亲的角色，之前 16 天的 " 云参与 " 都不能作数。至于拖延办理已久的孩子户口、医保等等证件，画扇的老公很坚定地为此请了一天假。

虽说疫情期间公司可能损失达两个亿，老板已催促着员工回去上班 ...... 但作为一个父亲，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缺席了。

你还遇到过哪些难关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