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小学时代-小冷哥自传

        1990年的夏天，村口亮起了两束白灯，就像宫崎骏的龙猫一样的情景，灯光快速向村口逼近，随着一声：计生办来了，快跑啊！我妈背起我就往田野里跑，留下大姐、二姐、三姐和四姐。那一晚，我和妈妈在稻田里度过的。大姐在家，负责看二姐、三姐、四姐。那一天，她12岁。家里的木门快要被敲烂了，锁也终于被砸开了，二姐、三姐、四姐哭了，只有大姐一个人坚定的护着她们，大姐随手抓起一把菜刀，对着门口吼，终于安静了。无数个夜晚，她都是这么度过的，我也和妈妈在田里度过的，家里的所有家务都是大姐在做。因为家里全部人都比较高，大姐160，二姐167，三姐169，四姐172，我183，弟弟178。直到今天，每次提起大姐身高，她都埋怨是小时候干累活造成的。我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爸妈为什么要生那么多。直到有一天，我被村里的小孩抓起头发，往地板上撞，左额头瞬间起了一栋楼，其他小孩都笑着说比我家的瓦房还高，回家后，妈妈用花生油使劲搓我额头，据说那样能消肿？我痛得像猪一样叫。终于，在暗黄的灯光下，额头雪亮雪亮的，像会发光的小电筒。

1993

        1993年的夏天，妈妈躺在床上，我隐约听到她的抽泣声。直到大姐和我说才知道，妈妈被邻居一家几兄弟殴打，就那么一拳一拳地打。没办法，人家兄弟多。

        1993年秋天，二姐在水井边洗衣服，隔壁的小孩抓起一个大砖头，直接就往二姐背后砸去，二姐哭了。从那一刻开始，我终于明白爸妈为什么要生那么多了，我也注定了要挨打的命运。原因就是爸爸并不是本村人。爷爷没有子女，收养了爸爸，所以从我出生那一天起，其他小孩都会对我说你家祖宗不在这，滚去找你祖宗吧！

1994

        1994年，我终于上小学了。我以为我会和其他小孩子一样，能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面，就这样去学校。可惜的是，家里没有自行车，大姐、二姐、三姐也都是走路去上学的。所以，我也不例外。从我家到学校，要经过一片田野，再经过一条小河，再经过一片田野，再经过一条大河，再经过一片田野，再经过一条村庄，才到学校，大约45分钟的路途吧，那一年我7岁。

        爸爸第一天把我带到学校报了名，第二天我就自己去上学。由于小时候从来没离开过村，竟然迷路了。那时候下午4:30就放学了，太阳还是很猛，我被晒的火辣辣的。路过一个村庄，看到水龙头，非常兴奋，竟然有这么高端的玩意，在我们村可是从来没见过。可能是没有拧紧，下面的桶已经滴满了一大桶水，非常口渴，我跑过去往桶里捧起一把水咕噜咕噜就喝了下去，好清凉。最后有人出来了，我抓起书包就跑。跑了很久很久，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。兴奋的就往前冲，扑通一声，摔下去了，一阵烟尘。没错，那并不是水泥路，是真正的泥路，起身一看，不得了，满脚都是血，中脚趾的指甲整个掉了出来。也没顾得上哭，就赶紧往路边的草丛里摘了一把类似棉花一样的草，就往上面覆。听老人说那东西能止血。然后就这样踉踉跄跄、一拐一拐的走回家了。那时候，家里还没有能力给我买鞋。

        由于家里比较穷，一年也吃不上几次肉。大概也就是早餐用昨晚的剩饭来拌酱油，中午水煮青菜，晚上偶尔会有些五花肉煮青菜。一日复一日。不过每天早上能吃到妈妈用剩饭和酱油炒的饭，已经是非常的开心。那时候邻居小孩都是吃方便面，从那时候起，我就发誓，总有一天，我也要吃上方便面，而且要每天吃。（很明显，我现在已经实现了这个愿望，所以说做人还是要有梦想的）

        那个时候最能让我开心的事，就是去爸爸带剃头发，路边的那种，因为只要一哭，就能换来一瓶5毛钱的沙士，所以直到今天，我依然爱喝沙士，那是最熟悉的味道。剃头的是个老大叔，剃了十几年，前些年回家的时候，发现人也不在了。

        1995年，因为家里要供5个小孩读书，我也比较体弱多病，一直贫血，隔三差五就要去诊所打针。直到现在我一直认为我体质差是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，我一直认为我身体里面长了一种虫类，也就是水蛭。那时候每天走路上学，非常的口渴。有一天，回到村口附近的小河，实在是太口渴了，看到河里的水白花花的，就直接捧起来就喝，后来看到有人把水牛赶到河里洗澡，一起来，满身是水蛭。我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喝了水蛭的卵，身体里面的水蛭把我的血给吸光了。还有我弟弟也准备要上学了。上初二的大姐无奈只好退学，出去打工。二姐、三姐、四姐每天放学就到山上去捡柴火。我也不例外，中午下课到田里拔草，下午放学去放牛或者割草，日子过的还算平淡。

        1996年的12级大台风，我想很多人都不会忘记。那天，在学校，只知道外面狂风暴雨，很多高年级的师兄师姐满身是血，一个个被抬下来，等待救护车的到来，那是台风刮爆玻璃直接割伤的。那天我等了很久很久，爸爸终于出现了。回到家里，厨房（茅房）已经全部塌了，家里唯一能挡雨的两间瓦房也破了，家里全是水。那一刻，我只记得厨房里还有几个鸡蛋，我想去找出来，那可是我们一家的饭菜。结果被我妈抽了一把“你不要命啦”！那天晚上，我们吃的是盐煮饭，简单说也就是放点盐进去煮饭。别说，那味道还真不错。一家八口在黑暗潮湿的两间屋子里坐了一晚上，台风终于过去了。由于家里没办法住人了，大姐、二姐、三姐都去了比较远相对熟悉的几个邻居同学家住。就这样住了几年。我那时候总感觉很庆幸，因为家里终于不用挤那么多人了。

        1997年，我上3年级了，要晚自习了，家里不得不给我买辆二手自行车。终于不用走路了，不过每天晚自习回家都是心惊胆跳的，因为经常会在大河桥头看到死人。对，是死人，在晾尸，晒月光，随着看的次数多了，也就习惯了。我的自行车技术可不是一般的溜。直对着一个前轮急刹车，能把车尾给甩过去，调了个头。由于长期耍帅，轮胎很快就爆了，回家不得不挨一顿打。那个时候爸爸打人可凶了，直到今天我都认为那是家暴！皮带一卷，往上一提，直接把我手捆起来挂在树上，拿起竹藤就是半个小时的抽打。直到我满身都是血龙，哭到泪水干了，喉咙沙了，才有可能停。

        平时爸妈起的比较早，很早就下地干活了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，家里总有一股很香的味道，我左嗅右嗅，终于找到了，那是挂在屋檐上的篮子散发出来的。折腾半天终于把篮子弄了下来，我靠，居然有一碟牛肉。我吃了一块，放回去，不过瘾，又弄了下来，再吃一块，又放回去。就这样，一碟牛肉被我吃完了。没错，那天晚上，我被足足抽打了一晚上，因为那是全家人的晚餐。从那以后，我就再也不敢乱吃东西，所以越来越瘦。我感觉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。有一天，我爬上来一堵墙，别乱想，我不是要自杀，突然背后一只黑手一推，脚一滑，直接一个跟头往下倒，双手一撑，咔嚓，整个手臂翻了过来，断了。痛到我躺在地上快一小时了才敢回家。晚上也不敢和家人说，因为我感觉到，如果我说了，还要挨顿打，因为家里又要花钱了。晚饭的时候，我坐在桌子前面，手抬不起来，就直接弯腰，一颗颗米粒往嘴里吸，终于妈妈发现了，整个右手已经红肿了。第二天，找了个退休骨科医生，才把手给接好了。所以我又多了一个外号“打日本仔”。

        那个时候我有一个很好的哥们，比我大4岁，我们之所以能成为哥们，是因为他家和我家一样穷，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，例如捕蝉、掏鸟蛋、打鸟。他的枪法可是一流的，一个弹弓就能打一大串麻雀。只要一放假，我都会跟着他去“狩猎”。别说收获还不少，跟着他我能经常喝上一碗麻雀粥。不过钓鱼，他还得拜我为师，那时候每次周末，我早上六点就开始去小河钓鱼，经常能钓起几斤重的鱼，带回家去自己煎了，就是一家人的午餐。后来，附近农田的人整天往河里丢农药瓶，小河也变成了死水，再也没能钓起过一条鱼。我这位好朋友在我上初中后，就莫名其妙的离开人世了。

        很快期中考试了，二姐要钱交试卷费，家里连2块钱都拿不出，二姐在学校受不了老师的辱骂和指责，小学就退学了，紧接着三姐也退学了。家里就剩下四姐、我和弟弟读书了。那个时候，每次过年，姨妈都要我们去姨丈家，姨丈年初二生日。最主要是因为有利是收，那些都是第二年的学费啊。有时候不去，姨妈、表姐、表哥也会给我们每个人准备好红包。之所以能活到今天，一直都离不开姨妈与姨丈的帮忙，直到前几年，家里起楼了，姨妈姨丈看到后，别提有多开心。没过多久，姨丈也得了癌症走了，剩下姨妈一个人。我总后悔这几年没能抽时间回去看看他们。

        1998年，爸妈打架。妈妈回娘家了，我躲在家外的木薯地里，3天不敢回家。饿了想偷偷回去吃饭，发现爸爸已经把厨房锁了起来。于是又躲回木薯地里，饿了就偷偷去挖别人家的番薯吃。就这样过了3天，直到妈妈回来，才敢回家，脱衣服一看，原来3天不洗澡，已经全身长满了水泡。妈妈用棉花沾着青霉素，一颗颗把我身上的水泡给搓破，不意外，又是猪一样的叫声。

        1999年，四姐小学毕业了，考了全市第一，上了重点中学。学校风风火火的庆祝，要爸爸买鞭炮，家里省吃俭用，终于买了。紧接着大家也都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，期待我能不能像四姐一样，为学校争光。

        2000年，小学毕业考试了，记得那天爸爸起的很早，专门用自行车载我去学校。那天，还点了一份2块钱的牛腩河粉，是加料的哦。那是我第一次在外面花钱吃早餐，可是怎么也吃不下，可能是因为考试太紧张了。一直到今天，我每年回家都要吃上一晚正宗的牛腩河粉！

        时间过的非常快，考试成绩也出来了，我考了和四姐一样的分数。只可惜，四姐是全市第一，而我进不了前十，当时重点中学只录取农村户口考在市前十名的学生。所以，我落榜了，去了一间普通的中学。

未完待续…（我的中学时代）